欧阳良宜

北京大学汇丰商学院副院长

MBA＆EMBA项目主任

小时候我们都会被老师问一个问题：长大了你想干什么

在小学生狭隘的视野里，经典的答案无非就是科学家、警察和老师这些最常听说的职业。为了这个随机产生的梦想，我们在十二年的时间里夙夜匪懈，愣是把自己搞成数理化语数英史地生门门精通但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伪六边形战士，然后在余生中逐渐遗忘这些知识……

很少人最终活成自己小时候想象的样子。即便是大学有了专业的选择，很多人从事的职业和大学选择的专业并没有关系。北大校友尤其如此。譬如，做《十三邀》的许知远其实是学计算机的，写《龙族》的江南学的是化学，起点中文网的创始人吴文辉也是学计算机的，雪球财经的创始人方三文则是学中文的。李雪琴勉强专业对口，学的是张雪峰鄙视的新闻传播，但她的老师们肯定没想过是这种传播。

这不禁让我们产生疑问，教育的意义是什么？小学到大学我们都在卷什么？

最重要的哲学三问，也是保安经常会问你的三个问题：你是谁？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却从来不在教学大纲里。茫茫多的小朋友在各种压力和诱导下试图成为优秀的“别人家的孩子”，很少停下来问自己，我这么累是为了什么？成年之后，这些问题往往成为午夜梦回的苦恼。

从唯物主义角度来看，我们不过是基因自我复制过程中的副产品而已。而人类基因则只是一种代码长度3GB字节的遗传规则。我们工作和学习的竞争，公司之间的商战，乃至大国之间的博弈，不过是规则堆叠而成的复杂规则之间的竞争而已。现代70亿人口都可以追溯到10多万年前生活在非洲的一位男性共同祖先和一位女性共同祖先。这两位分别不同的3GB代码在和同时代的其它代码竞争中取得了胜利。而我们只是这场大戏的延续，可悲的结论。

如果从基因考古的角度来看，最近热映的《封神》其实挺扯的。殷商王公的Y染色体单倍体是C系，西周王公的单倍体则是N系，现代中国人的单倍体主要是O系。3000年前C系和N系代码大战的结果是，最后O系代码有了最多的拷贝。乌尔善用了不少蒙古族演员倒是对的，因为蒙古族Y染色体也主要是C系。而曾经代表了N系骄傲的契丹族则消失于历史长河。原产于中国的N系现在主要分布在芬兰和俄罗斯。

拒绝宏大叙事的个体会问，这场大戏与我何干？我的一生应该是目的，而非手段。所以就有了那句经典的“我们这代就是最后一代”。即便如此，这些个体也没有摆脱这场大戏。因为“最后一代”本身就是这场戏的一个分镜而已。

艺术家们的回答显然更加积极。读完《活着》的人往往掩卷长叹，原来活着就是活着。余华写《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活着，因为他当时实在是穷困潦倒，并没有料到这本书最后卖了2000万本之多。豆瓣电影排行榜三甲中的《肖申克的救赎》和《阿甘正传》也是关于存在意义的思考。前者表达的是，无论生活有多绝望，永远不能放弃希望。后者则告诉我们，生活就像巧克力一样，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块是什么味道。生活多精彩啊！

活着的意义就在于发现自我，教育也是

人生的起点和终点不可避免，路上的风景就是我们领悟道理，发现自我的过程。读万卷书和行万里路差别并不大，只是后者因为亲临其境而更加深刻，更加个人化。哈佛大学前校长詹姆斯·柯南特有一句名言：我们在大学的大部分所学必然会慢慢淡忘，剩余残存的部分其实就是你自己。三十年后北大教育在我身上残存的部分大概就是理性和独立的思维方式吧，也许其他校友也是。

玄奘法师大概没有想到，他千年前九死一生求取真经而创立的慈恩宗在国人文化中并无多少传承。影响最大的反而是取经路上的磨难，虚构的是《西游记》，现实的是戈壁挑战赛。我最喜欢的一段戈17视频文案是这样的：“到底什么样的经历才能让你脱胎换骨？就是把自己揉碎，搓成粉，再重新捏一个新的你。我的意思是，如果道理不是你自己悟出来的，谁告诉你都没有用。”玄奘法师当年恐怕也没有想过这些，他只是在追求自己的道而已。

有的人去了一次又一次戈壁；而有的人只去了一次，就够了。没有高下，只有不同。不知道多年以后，这段旅程又在你身上留下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