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水平对外开放事关我国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也有助于为加快发展新质生产力营造良好的国际环境。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提出，要坚持稳中求进、以进促稳、先立后破。当前，巩固外贸基本盘面临哪些挑战？在对外开放实践中，稳什么？如何进？

日前举行的2024年北大光华两会后经济形势和政策分析会上，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副教授唐遥分享了自己的观察和思考：要主动推进中间品出口以及对外直接投资两个方向的“进”，实现在新发展格局下的两个“稳”，即稳出口总量、稳制造业在现代化产业体系中的基石地位。

当前稳外贸的两大困难

海关总署3月7日发布的数据显示，2024年前两个月，我国货物贸易进出口总值6.61万亿元，同比增长8.7%。其中，出口3.75万亿元，同比增长10.3%。

尽管出口表现超出预期，但业内普遍认为面对严峻复杂的国际局势，当前稳外贸、稳外资难度依然不小。在十四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经济主题记者会上，商务部部长王文涛坦言，今年我国外贸面临的形势总体还十分严峻。

在唐遥看来，当前稳外贸有两大核心挑战。

首先，贸易保护压力持续加大。2023年，我国出口结构显著优化，在新能源相关产业以及汽车等产业累积的优势促进了电动汽车、锂电池、光伏产品“新三样”出口增长近30%。面对中国企业的产能和性价比优势，发达国家以及部分重要的新兴市场国家已经或者即将增加贸易壁垒。

第二，全球需求疲弱。在唐遥看来，2018年以来不断加剧的经贸摩擦降低了经济效率，限制了增长。俄乌冲突、巴以冲突、红海对峙等进一步破坏了贸易的便利程度，而美国和欧洲的通胀还未能回到目标水平，导致主要西方经济体的货币政策仍然处于抑制经济的紧缩状态。

经济学家理查德·鲍德温基于经合组织数据的计算表明，中国制造业占全球制造业销售额的35%，相当于从制造业第二名到第十名经济体的总和。即使扣除进口芯片等国外中间品后，中国制造业的增加值也占到全世界的29%。规模庞大的制造能力意味着，我国产品出口的压力也在攀升。

唐遥表示，无论以购买力平价汇率，还是市场汇率折算，中国的GDP占世界的17到18%左右，考虑到我国的居民消费率约为世界平均水平的2/3，这意味着中国对制造业产品的购买力不到世界的17%。换言之，中国制造了世界上29%的工业品，但国内购买了不到17%，这意味着大量工业品必须出口。这一供需差是长期存在的，无法通过短期的调控政策消除，需要结构性的解决方案。

以两“进”，促两“稳”

面对挑战，稳住外贸大盘该如何发力？一个重要抓手已经明确——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提出，要拓展中间品贸易、绿色贸易等新增长点。

对此，唐遥表示，中间品出口和对外直接投资紧密相关，做好这两个方面的进，有利于在国内国际双循环的新发展格局下实现两个稳：一是稳定国际循环中的出口总量，并向价值链上游发展；二是稳定国内循环中制造业的核心和基石地位，并增强其内生动力和可靠性。

他分析说，首先，中间品贸易在稳出口方面有特殊的作用。我国出口中间品，一方面是对国内产能的利用，另一方面是协助其他国家完成下游的生产环节，中国和外国都从上下游的分工中获利，共同做大产出的蛋糕，有利于化解贸易保护主义的压力。

其次，中间品贸易对于稳定制造业在我国现代产业体系中的核心和基石地位至关重要。随着劳动等要素价格的上升，对要素成本敏感的生产环节的部分产能会向其他国家迁移，要稳定制造业增加值在我国GDP中的比例以及其在世界制造业增加值中的占比，需要制造业企业更多地通过中间品出口的形态参与国际贸易。

事实上，中间品的出口和对外直接投资之间存在互相促进的紧密关系。过去40年中，国际分工的高度发展极大推动了中间品贸易的增长。一方面，跨境直接投资的兴起促进跨国企业把对劳动、土地、能源等要素价格敏感的生产环节布局在相应的国家，中间品在不同子公司间的流动直接推动了中间品的国际贸易。

另一方面，贸易自由化的发展降低了中间品跨国流动的成本，使得企业内生产环节的跨国布局变得可行。“因此，要发挥好中间品出口的作用，需要重视中国企业的海外直接投资对中间品贸易的引领和拉动能力。”唐遥说。

如何做好两个“进”？

在实践中，怎样实现中间品出口和对外直接投资两方面的“进”？唐遥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一方面，在国内，需要为企业的创新创造更好的制度环境和融资条件，发挥企业作为创新主体的作用，研发出更多更好的中间品，鼓励企业不断向价值链、产业链的上游发展。

“当下很多发展是通过小企业创新实现的，比如现在人工智能团队创业时可能就是一个微型企业、只有几个员工，要注重促进这种类型的企业进行自发的创新。”唐遥说。

另一方面，在走出去过程中，应支持中国企业在不同国家和地区采取差异化的出海策略，从丰富的对外直接投资实践中总结经验并推广；针对重要的投资对象国，建议政府在投资协议、安全保障、物流成本等方面给予系统性的支持。

唐遥说，总而言之，发展新质生产力，要着力构建以先进制造业为骨干的现代化产业体系。面对成本上升、国际形势趋紧等挑战，要通过促进中间品贸易以及对外投资的发展，来稳定我国的制造业、稳定现代产业体系。

唐遥，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应用经济学系副教授，中信改革发展研究基金会研究员。他在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获得经济学博士学位，2009到2017年在美国的鲍登学院（Bowdoin College）任教并取得终身教职。主要研究方向为宏观经济学、国际经济学和中国企业战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