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上，寿命最长的机构有两类，一类是宗教组织，例如教会寺庙，第二类是学校，这两类机构寿命比较长，但这两类机构都是非盈利性的社会组织。

其实还有一类非常长寿的企业，或者说长寿的机构，名曰家族企业。今天我们的主题是生意的进化，而我认为我们的家庭本身是进化的生意。俄国大文豪列夫·托尔斯泰说：“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其不幸。”今天与大家分享一下，即在我所接触和研究的家族企业里，其能延续一代、两代、三代乃至四代的企业到底具有什么样的特点。既然这些持久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那么我们正好来学习这些家庭，看看他们带给我们什么样的启发。

家族企业的特点

那些能长寿的家族企业，其最大特点显然是能保持健康的时间很长，且源源不断地保持一种创业精神。家族企业是由两个部分组成的，一个部分是家庭的系统，还有一个部分是企业的系统，这两个系统非常不一样，家庭追求团结互爱、开支散叶，追求长幼有序，其家族文化决定了家族内部的利他主义，并依靠血缘和婚姻进行传承。而企业是追求盈利与效率的，强调非人格化与职业化，注重规则并且赏罚分明，任何成员都有自己的职业规划和周期，包括其入职、升迁、退休或者离职。

家族企业最大的特点，就是在这两个系统中，我中有你、你中有我，乃至互相影响，其规则、目标差别很大。还有专家采用家族、企业和所有权三环模式来解释家族企业。家庭是讲爱的，企业是讲效率的，而所有权这一环是来调节家庭和企业之间关系的，来调节各种各样的身份的人在企业或者家庭中的地位和作用。三环相交，家族企业内部的所有人就都在这个系统之中了。其中，跟三个子系统都相关的人就是拥有股东的家族成员。其实，不同的身份对于企业的决策显然有着不同的出发点。

我们团队还提出了一个概念，叫做家族企业健康，其中运用了个人健康概念。个人健康很容易理解，但是究竟什么是健康?大家自然有不同的定义和维度，有身体的健康、心理健康、灵魂的健康，其实心理和灵魂显然还有点区别。我们认为，企业也有健康，通过把个人健康、家庭健康和企业健康放在一起，就是家族企业健康。

家族企业的类型

家族企业有着不同的类型。第一种是工匠家族，其特点是独家秘诀，从小培养，且技艺日臻完美。例如我访问过一家意大利的家族企业，专门生产一种单簧管乐器，父亲创办了企业，孩子们则是学徒。后来这家企业就交给子一代的三兄弟，到第三代仍然由三位堂兄弟一起来管理这个企业。这样的企业，是不关心自身规模的，其要点在于如何如何把产品的技术优势和质量保持在同行的前列乃至最好。

第二类是在工匠的基础上做品牌的家族。品牌意味着生产的产品可能会发生变化，比如法国的家乐福连锁超市，其背后的家族非常庞大。这种家族变成了一种品牌，做什么都可以与时俱进。但是该品牌依然用家族的名字命名，也依然在家族的手里，并延续很长时间，例如化妆品行业的常青树——雅诗兰黛。

第三种叫做隐形冠军，也可以叫创新者，其特点是生产的产品并不是最终产品，而是中间产品。但是这种中间产品，在他的同行里面享受冠军美誉。在一个完整的市场中，既有小池塘里的大鱼，也有大海里的小鱼，而隐形冠军往往就是小池塘里的大鱼。再比如YKK，主要是生产拉链的，而且它是作为高端服装的供货商而存在的。对于服装产业来说，拉链一般赚不了太多钱，但是高端服装的生产商愿意为这样的辅料支付比别人高一倍或者两倍的价格。换言之，其虽是辅料，但是利润率并不低，这就是隐形冠军的特点。

第四种类型是独特的商业模式，像沃尔玛、香港利丰集团都是赫赫有名的，以独特的商业模式横空出世以后，逐渐成为一个长寿的家族企业。

第五种模式是金融家族，这样的家族把他们的主要精力放到了投资、金融等领域，进行大量的资本运作。比如欧洲历史上大名鼎鼎的罗斯柴尔德家族，至今也仍然是金融家族的典范。曾经掌控美国经济命脉的摩根家族也属于这一类。

家族企业基业长青的秘诀

上面，我分析了五种家族企业的类型，而他们的家族之所以能够基业常青，是有着很多类似的原因的。具体来说有四点：

1、专业的领导。

企业的领导都是专业的人，领导权的交接是基于能力而不是血缘关系，尽管家族企业的CEO很多都是家族成员，但是也必然会强调专业的能力，以防止能力平平的人担任公司决策人。

2、非家族成员专业人士入监事会。

从而可以保证企业始终有着较为公正的原则，并能够保证这些原则被正确执行。这既是不可或缺的制约与平衡，也是创新思维的源泉。

3、风险管控。

一个好办法就是产品多样化，分散经营风险。同时还会专注于轻资产业务，以解决家族企业普遍缺乏融资渠道的问题。再者就是实施谨慎的财务政策，特别是在投资和并购方面。

4、家族凝聚力。

营造团结、有责任感和归属感的文化。正如家族影响企业一样，企业也可以是将家族凝聚在一起的有力纽带。对于家族外的合伙人，则需要更多的情感维护，通过成就感和经济回报来把他们留在企业。

家族企业的传承与发展

家族企业生存发展的最大问题在于传承，正如历史上那些赫赫有名的王朝多亡于子孙不济，企业一样要面临这个重大挑战。所以多方的学者、专家，乃至企业家自己也会来研究这个问题。我在此提出宁波方太集团的名誉董事长茅理翔先生通过其自身传承经验所总结出的传承五阶段论。即将传承的奥秘首先分成三个大问题，第一是传承路线，第二是传承药方，第三则是后代成长：其中传承路线分为五个阶段，即准备、导入、变革、掌控和升华五个阶段，这些过程都是不可或缺的，是一个全面系统的工程，要尽量避免走弯路，强调家族沟通和共识;茅理翔先生还提出了16张药方以应对传承过程中遇到的各种问题，例如确立家族使命、选择传承方式、酝酿传承计划、培养接班人等等;而关于后代成长则是如何促进孩子从一开始就成为企业人逐渐成长为成功企业家的过程，这与一般的企业家后代简单从富二代变成一般企业家有着本质区别。

总体而言，家族企业传承与发展，可以用五个关键点来概括：

1、要培养家族企业长远的导向，就和个人的成长一样，要有长远的目标和导向，并且理解家族企业的生命周期和阶段性挑战。

2、家族内部要达成共识来确定传承模式，尽早启动传承规划，现在笔者的团队也正在为很多家族在做传承规划，其中尤其重要的是让两代人甚至三代人，有一个好的沟通机制。

3、要培养多种人才，既包括家族的领导人，也要包括非家族的职业经理人，甚至是事业合伙人。

4、要增进不同代成员之间的交流与信任，寻找共同的家族梦想，并完善家族治理与企业治理。

5、寻求外部专家的支持和帮助。中国人因为文化原因经常对于家族内部事务羞于提起，这并不利于问题的解决。国外很多家族在争执不下时，经常会寻求外部专家所组成的仲裁机构来解决问题。

(2017年6月8日，浙江大学管理学院副院长、企业家学院院长陈凌教授应邀在武汉香格里拉大酒店举行的中国零售论坛发表了主题演讲，本文为当日发言内容精选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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