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台边界选择与平台生态治理

近年来，微软、谷歌和阿里巴巴等大型互联网公司的迅速崛起，激发了学术界对平台和平台生态系统的研究，这些公司的价值创造不同于传统的链式价值创造方式，而是以价值网络的形式，通过平台企业与平台生态系统参与者的价值共创来实现。因此，平台企业的竞争优势与其所处的平台生态系统密切相关，平台企业如何治理平台生态系统对其可持续成长至关重要。

目前，学者们已经关注平台企业如何利用定价、平台开放度和规则制定等手段来实现平台生态治理。但是对平台边界选择这一治理手段关注不足。虽然已有理论支持平台边界选择可以作为平台生态治理的重要手段，比如交易成本理论认为企业边界的选择与治理成本相关，但是在已开展的研究中，涉及平台边界治理策略的研究还很少。主要有以下几点原因：首先，当前对平台边界的界定缺乏共识；其次，工程设计领域的研究将平台边界视为外生变量，研究在平台边界给定情况下的平台生态治理策略，忽视平台边界选择作为平台生态治理手段的可能；最后，经济学领域的研究主要关注基于定价的治理策略，最近才开始关注非价格治理策略。因而，目前对平台企业如何利用边界选择实现平台生态治理知之甚少。

鉴于以上研究缺口，本文采用探索性的单案例研究方法，以淘宝网平台作为案例研究对象，研究平台企业如何利用边界选择实现平台生态治理。研究发现：在不同的平台生态治理目标下，平台利用边界选择激励和控制互补商行为来实现平台生态治理。平台的边界选择包括平台市场边界选择和平台资源边界选择，其中市场边界选择包括进入新市场和市场分割策略，资源边界选择包括平台资源开放度和分销渠道开放度；探讨各种平台边界选择实现平台生态治理的适用情境和方式。本文的研究，一方面丰富了平台生态治理的非价格策略研究，提供了平台生态治理非价格治理的有效手段；另一方面通过界定平台的双重边界，从治理视角探讨了平台边界的选择问题，补充了相关研究。

#文献回顾与研究思路#

（一）平台与平台边界

统一平台概念有助于界定平台边界。目前对平台的研究分为工程设计和经济学两大领域，因为各领域研究问题的不同，对平台的界定也有所差异。工程设计领域侧重于平台的创新属性，将平台定义为一组稳定的组件，平台通过稳定的核心组件和模块化接口组成的平台架构，实现与外围补充组件的交互。该领域的研究关注平台企业如何通过架构设计来吸引外围组件进入和创新，例如平台企业可以控制模块化接口之间的开放程度来吸引补充器加入和创新。经济学领域侧重于平台的交易属性，将平台视为特殊类型的市场，它是实现不同类型厂商与不同类型消费者直接交换的介导，如何匹配双方或多方需求、激发网络效应被视为这一领域的研究核心。

在定义和研究问题方面，两个研究领域对平台的认识存在差异，但两个领域研究的案例存在重叠，这推动了学者统一平台概念的研究。近期，在Gawer的研究中将平台视为组织，以此尝试融合两个领域对平台的界定，他认为平台是通过提供平台架构设计促成双方交易，并且交易双方受网络效应影响的一类组织。平台架构和网络效应是平台区别于其他经济组织形式的重要特征。平台架构内容的不同造成了对平台认识的偏差，软件平台是通过API和SDK软件开发包的形式与互补商交互，非软件平台是通过标准化的操作界面和规则与供方用户互动。因此，不同的平台生态系统组成不同，在软件平台中，平台企业、用户和应用程序开发人员构成了平台生态系统；在交易平台中，平台企业、供给端和需求端构成了平台生态系统。但无论是软件开发人员还是供给端用户，其依赖平台架构接触用户，提供的多样化产品为平台最终用户创造价值，决定着平台的命运，因此在本文中将这类企业或个人统称为互补商。

平台边界是指平台与互补商的界限。经典的企业边界理论指出企业边界是市场和科层机制之间的选择，因此平台边界是指平台与互补商经营范围的界限。但是在平台情境中，平台与互补商还通过接口进行交互，因此平台边界应该包括两个层次，一个是平台市场范围，一个是平台与互补商交互的接口。本文将前者称为平台的市场边界，后者称为平台的资源边界。市场边界是指平台的业务范围，即平台提供的产品和服务。平台企业的市场边界选择直接影响平台企业的组织边界。平台的资源边界是指平台与互补商交互的接口，在文献中也被称为边界资源，以下统称为边界资源，其包括API和SDK软件开发包、标准化的操作界面、规则和协议等。平台通过控制边界资源的开放程度来控制平台与互补商的交互，因此，平台的资源边界就是指边界资源的开放度。边界资源的开放度包括两个维度，分别是平台资源的可获得性和使用规则的透明度，平台企业的资源边界选择将直接影响平台所在平台生态系统的组织边界。

（二）平台生态治理

平台生态治理的研究尚处于起步阶段，不同学者对平台生态治理的概念进行了界定，Iansiti等认为平台治理是平台所有者为平台用户提供的各种服务和政策；Evans认为平台生态治理是对负面网络效应的防范机制；Tiwana认为平台生态治理是指平台企业对平台生态系统参与者，特别是对互补商施加影响的机制，并提出平台生态治理包括三个维度，分别是平台与互补商之间所有权分配、控制和收益分配等；Wareham等认为平台生态治理是平台生态系统多样性和平台控制权之间的权衡，在研究中将多样性和控制权之间的权衡进一步细分为标准化与变异、控制与自治、集体性与个体性三个维度。总之，通过文献梳理发现，平台生态治理的对象主要是互补商，平台生态治理的目的是激励和控制互补商行为，激发正的间接网络效应，对互补商的治理包括三个维度，不同维度下治理机制的选择是平台多样性和控制权衡的结果。

平台生态治理的具体策略包括价格策略和非价格策略。一方面，平台通过价格策略影响互补商的参与和收益，价格策略在平台早期是有效的治理手段，有助于解决鸡与蛋的问题。然而，由于价格策略在平台生态系统成立之初就已经形成，并逐渐被平台用户所接受，因而随着平台生态系统的成长，改变价格策略实现平台生态治理的成本较高。另一方面，非价格策略主要包括投资、开放度选择和规则制定等。英特尔在成长过程中通过对接口资源投资来激励互补商参与；苹果公司面对竞争威胁时通过关闭接口来加强控制；陈艳莹和李鹏升研究发现淘宝平台的“金牌认证”机制有助于改善“柠檬市场”问题。

对于非价格治理策略，规则制定是有效的治理手段，但是在实施过程中，存在信息不对称的问题，难以保证互补商为平台用户提供的产品和服务的质量，同时对互补商运营过程的控制执行难度大，实施成本高。而投资和开放度选择虽然属于平台边界治理策略的范畴，但是现有的研究主要是针对平台生态系统的某一具体问题提出解决方案，没有考虑到平台生态系统演变过程中，平台如何改变边界以实现平台生态治理。Tiwana指出平台生态治理策略、平台边界选择和平台生命周期三者应保持一致。因此，在本文的研究中，分析了平台生态系统不同成长阶段的治理目标，并在各阶段治理目标基础上探索了如何利用平台边界选择实现平台生态治理。

（三）平台边界选择与平台生态治理的关系

平台边界选择与平台生态治理具有内在一致性。平台生态治理目标影响平台边界选择，早在交易成本理论中就提及企业边界的选择与治理成本相关。但是对平台而言，平台和互补商之间存在独特或超模块的互补关系，除了在自制和购买之间做出选择之外，还可以通过调整互补关系强度来降低治理成本，对互补关系的调整可以通过调整平台边界资源的开放度来实现。Tiwana是第一个将平台边界选择和平台生态治理两个概念整合到一起的人，他认为平台边界选择与平台生态治理应该保持一致，共同推动平台生态系统的演化成长。近期研究表明平台边界可以被设计和选择来实现控制和多样性的协同，扩大平台的市场边界，通过增加关键要素的获取，可以实现对互补商的加强控制；扩大平台边界资源的开放度，提高平台资源的可访问性，激励互补商的平台参与。因此，平台边界选择可以通过激励和控制互补商的行为来实现平台生态治理。

但是，研究也发现平台边界选择可能与平台生态治理产生偏差，亚马逊在进入第三方卖家的产品空间后导致了互补商销量下降、小型卖家离场，对平台生态治理产生了不利影响；而同样的治理策略在英特尔的案例中却产生了积极的治理效果，其通过进入平台接口的互补市场，激励了互补商创新。因而，目前还需要系统地研究平台市场边界选择的适用情境。同样，对于平台资源边界开放度治理策略的研究，也是在平台开放度界定不准确，甚至在一分为二地看待平台开放程度的情况下，得出了平台开放度与绩效之间的倒U型关系，该关系在实际操作中还有待验证。

#研究设计#

（一）研究方法

本文采用探索性单案例研究方法，主要原因如下：第一，案例研究是解释“为什么”和“怎么样”这两类问题的重要方法，本文通过分析淘宝网平台边界选择和平台生态治理实现过程，回答平台如何通过平台边界决策实现平台生态治理的问题，适合采用案例研究的方法。第二，考虑到平台边界选择和平台生态治理应该与平台生命周期相匹配的问题，纵向的单案例研究可以深入分析平台不同发展阶段的平台边界选择和治理，能够总结概括出事物发展背后的一般规律，因此本文采用纵向的单案例研究进行探索性研究。

（二）案例选择

根据研究问题，本文选择阿里巴巴集团旗下的淘宝网平台作为案例研究对象，主要遵循以下标准：一是典型性。淘宝网是全球最大的C2C交易平台，且一直保持良好的经营业绩，其平台生态治理手段一直是业绩同行学习的典范。二是适配性。淘宝网经过10多年的成长，其在利用边界选择解决平台生态治理问题方面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淘宝网分裂出来天猫、一淘、聚划算等平台，这些单元从成长到成熟的边界治理决策都可用来补充、验证或否证经由淘宝平台生态治理案例得到的推论，有利于归纳出更可靠的理论。三是数据的可得性。阿里巴巴集团具有完备的信息披露机制和途径，其管理实践也引起了国内外学者和媒体持续的关注和报道。这些都为本文提供了全面、详细、权威的数据资料。

淘宝网平台成立于2003年，在平台成立之初采取免费策略，迅速击败eBay等竞争对手，确立了行业领先地位。此后，随着淘宝网的发展，又逐渐演化出新的平台，诸如天猫商城、一淘网、聚划算等。平台成长过程可以划分为三个阶段，分别是平台成立早期（2003—2006年）、平台快速成长阶段（2007—2011年）和平台稳定成长阶段（2012年至今）。在成长过程中，一方面，随着阿里巴巴集团的业务扩张，淘宝网平台的市场边界不断扩张；另一方面，淘宝网的平台架构由原来单一的淘宝网为核心逐渐演变成“淘宝网+支付宝+菜鸟物流+微博+阿里云”为核心，推动平台的资源边界不断变化。由此淘宝网平台的平台生态系统范围也发生了变化，最初由淘宝网、平台卖家和买家组成。随着淘宝网核心平台扩张和向第三方软件开发人员开放了相关代码，淘宝平台生态系统由“淘宝网+支付宝+菜鸟物流+微博+阿里云”平台、平台买家、平台卖家以及第三方软件开发人员组成。由于第三方软件开发人员并不是淘宝平台生态系统成功与否的关键，并且考虑第三方软件开发人员会增加研究的复杂性。因此，在本文的研究中淘宝网平台的互补商是平台卖家，同时不再考虑与软件开发人员有关的边界选择。

（三）数据收集与处理

本文通过多种渠道收集数据，保证了数据的相互补充和交叉验证，确保案例研究基础更加坚实有效。具体如下：第一，收集了关于淘宝网的公开报道和其他公开发表的二手资料，包括媒体对淘宝网的报道、阿里研究院报告、阿里巴巴集团财务报告、公司高管的讲话、专业书籍以及相关论文等。第二，课题组对淘宝网的员工、平台卖家和平台买家进行了多次访谈，获得了研究所需的一手资料。第三，通过长期使用淘宝网，课题组对淘宝网的各类产品服务进行深入的了解和体验。

本文的数据处理采用基于扎根理论的案例分析流程，对获取的资料进行三级编码，编码过程通过NVivo12软件辅助实现。为保证研究的可信度，由两位管理学专业的博士生分两次进行数据的整理和编码，两人同时编码一致的条目才能进入编码库，如果产生分歧，由第三人即一位管理学教授判定。经过三人的讨论和协商，最终编码结果显示出较强的一致性。

#案例分析#

（一）平台早期的平台边界选择与平台生态治理

在淘宝网成立早期，平台生态治理的主要目标是增加平台生态系统的多样性。互补品数量会影响早期用户的使用，因此增加平台生态系统多样性，激发间接网络效应成为这一时期的治理目标。为此淘宝网进行了如下平台边界选择。

在资源边界方面，淘宝网设置了较低的进入门槛，包括免费入驻策略和简化申请流程；在市场边界方面，淘宝网自行开发了旺旺、支付宝，并收购中国雅虎等，向新市场扩张。这些市场为平台卖家和买家提供基础服务，辅助和完善平台功能实现，本文称为基础服务市场，拓展了平台的业务范围。

以上的边界选择对平台卖家行为产生了如下影响：一方面，较低的进入门槛吸引大量平台卖家加入，这其中也包含了大量非专业化经营的平台卖家。另一方面，淘宝网通过进入与商家业务存在互补关系的领域，通过扩张增强对互补商价值创造过程中关键资源的控制，一方面可以降低平台卖家的运营成本，激励卖家的平台参与和贡献，另一方面，可以增加卖家对平台的依赖，加强对平台生态系统的控制。

总之，通过较低的进入门槛和进入基础服务市场，激励了互补商加入平台，使得平台生态系统多样性得到快速提高。

（二）平台快速成长期的平台边界选择与平台生态治理

经过平台早期的用户积累，平台用户规模到达临界点，淘宝网平台进入快速成长期。这一时期平台生态治理的主要目标是增加对平台生态系统的控制。原因是前期选择的低进入门槛策略，导致淘宝网平台上商家良莠不齐，一方面柠檬市场问题开始出现；另一方面经营能力差的商家无法应对交易量暴增带来的商品管理和库存管理问题。因此这一时期，平台生态治理的关键是增加对平台生态系统的控制，以解决平台规模野蛮式成长带来的问题。为此淘宝网做出了如下平台边界选择。

在资源边界方面：首先，淘宝网降低了分销渠道的透明度。淘宝网针对以销量和低价策略就可以占据页面前端的排名算法进行了改进，采取默认页千人千面的低价屏蔽、同店打散原则等，增加了排名规则的复杂性，并且一直对外保密。其次，淘宝网提高了商家的进入门槛，增加商家的获客成本和审核难度。最后，淘宝网向商家开放了数据资源，商家可以获取相关行业的交易数据。

在市场边界方面：一方面，淘宝网采取市场分割的边界决策。从2008年开始，淘宝网逐渐分化出天猫商城、聚划算等平台，淘宝网通过采取较高的进入门槛、更严格的规定和考核机制等对分化出的平台实施市场分割。另一方面，淘宝网继续向基础服务市场扩张，经过这一时期的扩张，逐渐形成了以“淘宝网+支付宝+菜鸟物流+微博+阿里云”等为核心平台的平台架构，形成了金融、物流、流量入口、营销和技术等领域对淘宝网交易支持的格局。

以上的边界选择对互补商行为产生了如下影响：首先，淘宝网通过提高平台的进入门槛来控制平台商家的质量。一方面，审核难度的增加保证了新进入平台商家的质量；另一方面，获客成本的提高迫使留在平台上经营的商家逐渐转向专业化经营。其次，淘宝网通过降低分销渠道的透明度，一方面使得商家无法利用排名规则的漏洞实施机会主义行为，另一方面推动平台商家不断改善产品质量来获取流量。第三，淘宝网通过向平台卖家开放数据资源，增强互补商提供互补品的能力，使得商家的经营向更专业化的方向发展。第四，淘宝网利用市场分割策略，一方面提高了互补品的质量，使一些平台卖家朝向专业化发展；另一方面也使小规模平台卖家因竞争力不足或者无法承担天猫平台的高成本而被迫离开。最后，淘宝网继续向基础服务市场扩张，增强对互补商价值创造过程中关键资源的控制。

总之，通过上述平台边界选择，互补商提高了互补品的质量和实行专业化经营，虽然一些小规模互补商离场，平台多样性有所损失，但从整体上增强了对平台生态系统的控制。

（三）平台稳定成长期的平台边界选择与平台生态治理

经过一段时期的快速成长后，平台的用户规模增长速度逐渐达到瓶颈，竞争性平台的挑战逐渐凸显，同时前期平台政策更有利于扶持大规模商家，导致满足消费者长尾需求的小型卖家发展缓慢。因此，这一时期平台生态治理的目标是增加对平台生态系统控制和增加平台生态系统多样性的双重目标。为此淘宝网做出了如下平台边界选择。

在资源边界方面：淘宝网提高了分销渠道的可获得性。早期淘宝网除了提供免费的搜索排名呈现商品服务外，仅提供“钻展”和“直通车”这两种收费的分销服务。这一时期淘宝网推出“有好货”“必买清单”“生活研究”等更多元的免费流量入口，增加了分销渠道的多元化。

在市场边界方面：一方面，淘宝网继续向基础服务市场扩张。在投资扩张时，强调对投资方控制权的获取，真正能够实现投资方业务和平台业务耦合。另一方面，淘宝网开始向与互补品存在替代关系的市场扩张，这些市场通常被称为第三方市场或互补市场，下文中称为互补市场。扩张采取自建和投资并举的策略，考虑到平台进入可能产生的消极影响，淘宝网对不同品类进入采取不同的方式，并采取事后承诺来保障互补者能够从平台进入中获利。比如进入家电市场时，采取投资苏宁易购的方式，并将苏宁易购的线下配送和售后服务体系开放给现有商家。

以上的边界选择对互补商行为产生了如下影响：首先，通过增加分销渠道的可获得性，满足长尾用户需求的小型互补商开始增多。获客成本高是阻碍小型互补商进入平台的关键因素，通过增加分销渠道的可获得性，为一些优质的小众产品提供了一些免费流量，增强了此类互补商加入平台的意愿。其次，淘宝网继续进入基础服务市场，与现有的平台形成协同。最后，淘宝网通过进入互补市场塑造了互补品创新方向、提升了平台产品和服务质量、重塑了平台声誉，促进了互补商提供满意度高的产品，同时也迫使一些经营不佳的互补商离场或者转向其他细分领域。

总之，平台通过调整平台边界选择，满足长尾需求的互补商增多，同时互补商提供满意度高的互补品，从而实现增加平台生态系统多样性和增强平台生态系统控制。

#案例发现#

（一）平台企业利用平台边界选择实现平台生态治理的过程

通过案例分析发现，在不同的平台生态治理目标下，平台企业通过平台边界选择激励和控制互补商行为来实现平台生态治理。已有的研究发现，平台生态治理策略是在增加平台生态系统多样性和维持平台生态系统控制之间做出权衡，但是没有考虑在不同的平台发展阶段，两者之间的张力不同。在淘宝网平台的案例分析中发现，平台早期，增加平台生态系统多样性在平台生态治理策略选择时起主导作用；平台快速成长期，增加平台生态系统控制在平台生态治理策略选择时起主导作用；平台稳定成长期，增加多样性和控制变得同样重要，此时进行平台生态治理策略选择要实现两者平衡。

在确立平台生态治理目标后，平台企业通过市场边界选择和资源边界选择来激励和控制互补商行为，包括潜在和现有互补商平台参与、现有互补商的运营能力和提供的互补品质量等。其中通过降低进入门槛、扩大资源开放范围和提高分销渠道的可获得性等激励机制来影响互补商行为；通过提高进入门槛和市场分割等控制机制影响互补商行为；通过进入基础服务市场、进入互补市场和降低分销渠道的透明度等激励和控制机制共同影响互补商行为。淘宝网利用边界选择实现平台生态治理的具体过程如图1所示。

（二）平台市场边界选择与平台生态治理

通过上述案例分析发现，可以实现平台生态治理的市场边界选择包括进入基础服务市场、进入互补市场和市场分割。

首先，在淘宝网的案例分析中发现，在整个平台成长过程中，面对不同的治理目标，平台一直积极地进入基础服务市场。这是因为平台与互补商之间缺乏科层的治理机制，平台的治理权威来源于对互补商价值创造过程中关键资源的控制，平台对第一方内容投资，有助于拓展和完善现有的平台架构，增强平台在生态系统中的治理权威，激励和控制互补商平台参与和贡献。因此，平台可以积极进入基础服务市场来实现平台生态治理。

其次，在淘宝网的案例分析中发现，只有在平台稳定成长期，平台才选择进入互补市场。这是因为进入互补市场会产生双重影响。在平台早期，平台企业进入互补市场有助于解决鸡与蛋的问题，但是此时平台商家拥有的用户少，对平台的忠诚度不高，转移成本较低。如果这时候平台企业进入互补市场很容易以自身的声誉优势、成本优势，挤压互补商的利润，使互补商感到气馁从而离场。然而，当平台发展逐渐趋于稳定后，互补商与平台之间的粘性增大，平台企业可以通过互补市场进入来塑造产品创新方向、提高服务质量，改善平台声誉等。因此，在用户增长稳定之前，平台应该尽量避免采用进入互补市场的方式来实现平台生态治理。

最后，在淘宝网平台的案例中，除了进入新市场之外，淘宝网还进行了市场分割实现平台生态治理。市场分割经常被地方政府应用于本地市场，市场分割带来的寻租机会会使市场的资源配置扭曲。然而平台企业针对一些商品设立新的进入门槛、交易规则和治理机制，与原有市场分割，这有助于满足不同需求结构的用户，塑造专业化形象，提高平台声誉。因此，市场分割可以实现平台生态治理。

（三）平台资源边界选择与平台生态治理

通过上述案例分析发现，可以实现平台生态治理的资源边界选择包括低进入门槛、高进入门槛、扩大资源开放范围、降低分销渠道透明度和提高分销渠道的可获得性等。其中前三个平台资源边界选择属于平台资源开放度，后两个平台资源边界选择属于分销渠道开放度。

一方面，通过分析淘宝网平台的案例发现利用平台资源边界选择实现平台生态治理时，单一的资源边界选择在解决原有治理问题时容易导致新的治理问题出现。比如，在淘宝网的案例中，平台早期低进入门槛在迅速增加用户基础的同时，也导致了平台上假货泛滥，柠檬市场出现；平台快速成长期提高进入门槛在缓解柠檬市场和提高平台运营效率的同时，也导致了平台市场多样性的损失。因此，应该将平台开放度的各个维度复合使用，形成各维度之间的协调和制衡。在淘宝网平台的案例中，在平台资源开放度选择时，在增加平台资源开放范围的同时，也提高了进入门槛，增加资源的获取难度；在分销渠道开放度选择时，在降低了分销渠道透明度的同时也增加了分销渠道的可获得性。

另一方面，在平台稳定成长期之前，平台可以灵活地调整互补商获取资源的门槛来实现平台生态治理。平台企业可以通过降低资源获取的门槛，来激励互补商参与；平台企业也可以通过提高资源获取的门槛，来加强对互补商的控制。但是调整资源的门槛不适用于平台稳定成长期的平台生态治理，这是因为这一时期平台用户趋于稳定，降低平台边界资源获取门槛对吸引互补商参与的影响远弱于平台早期，同时降低进入门槛还容易产生机会主义和道德风险，因此，平台调整资源获取门槛的选择不适应于平台稳定成长期的平台生态治理。

#结论与启示#

本文通过对淘宝网利用边界选择实现平台生态治理的过程分析，得出平台企业如何利用边界选择实现平台生态治理的方法。结论如下：首先，在不同的平台治理目标下，平台通过边界选择激励和控制互补商行为来实现平台生态治理，其中平台边界选择包括市场边界选择和资源边界选择。其次，平台的市场边界选择包括进入新市场和市场分割策略等。平台可以通过积极地进入基础服务市场，提供与互补市场存在互补关系的产品和服务，适时地进行市场分割；同时在平台进入稳定成长期之前，应该避免进入互补市场来实现平台生态治理。最后，平台企业的资源边界选择包括平台资源开放度和分销渠道开放度，一方面，在面对不同的平台生态问题时，要将平台开放度的各个维度配合使用形成制衡；另一方面，平台调整资源获取门槛的选择不适应于平台稳定成长期的平台生态治理。

由此，本文得到以下研究启示：平台生态治理对平台企业成长非常重要，但是平台生态问题复杂，除了价格治理手段外，平台企业还可以利用平台边界选择这一非价格治理手段实现平台生态治理。平台企业在利用边界选择实现平台生态治理时要综合使用各类边界选择，激发激励和控制机制，引导和约束互补商行为。同时在选择平台边界治理时既要符合现阶段的平台生态治理重点，又要防止新的平台生态治理问题出现。对于非软件平台和传统企业而言，要注意资源边界作为组织边界的重要性。

教授简介

杨蕙馨，1961生，管理学博士，山东大学二级教授、博士生导师，山东大学产业组织与企业组织研究所所长，全国文化名家暨“四个一批”人才、国家“万人计划”哲学社会科学领军人才，国家哲学社会科学基金评审专家，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教育部新世纪优秀人才支持计划入选者，“泰山学者”特聘教授，教育部“创新团队发展计划”首席专家。长期专注产业组织与企业成长、制造业转型升级等研究。主持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2项、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2项、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2项、国家软科学重大项目1项及省部级项目30余项。曾获中国经济学最高奖“孙冶方经济科学奖”、教育部高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优秀成果奖一等奖1项（合作）、二等奖2项、三等奖1项，山东省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重大成果奖1项、一等奖3项等，成果入选国家哲学社会科学成果文库。

宁萍，山东大学管理学院博士研究生。

本文原载于《社会科学辑刊》2021年第5期，第135-14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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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康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