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是生命的守护者，因此在我们心中，医生这个职业格外神圣。但是，在神圣的光环下，医生等医疗体制内人士也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局面：新技术不断对现有医疗体系发起冲击，希望彻底摧毁和革新现有体系。人工智能阅片、机器人精准手术……当新技术不断蚕食着医生们的专业领域，医生们未来到底扮演怎样的角色？当新技术的发展迎来临界点，彻底革新医疗行业时，现有体系内的人又将如何处之？

在中欧国际工商学院近期举行的中欧智慧医疗研究院揭牌仪式上，中国工程院院士、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瑞金医院院长、中欧智慧医疗研究院学术委员会联席主席宁光对此发表了洞见。他认为，医疗体系内的人要对当前面临的挑战有清醒认识，必须主动拥抱变化，加强和医疗体系外力量的合作，才能在即将到来的第三次医学革命中立于不败之地，取得更大发展。

01

生存还是毁灭？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医学的变革时代已经到来。但是，变革到底会怎样发生？

我认为，不外乎两种形式。

一种是医疗体制内的人或医学从业者自发地去推动；另一种是医疗体制外的人或者说非医学从业者，用新的技术和方式使医学发生一些改变。当然，也可以是两种形式相结合。

如果是医学体制内的人发动变革，那一定是改良性质的，是以维持自己的生存为目标。但如果是医疗体制外的人发动的，那一定是一场革命，一定是以摧毁现有的体系为目标。

我们到底会迎来哪一种变革，是现在争论的问题。

医学体制外的人认为，陈旧的系统应该被摧毁，以全新的模式取而代之。而医学体制内的人认为，当前的体系很完善，可以保留。希望体系被变革、被摧毁的人，就像革命者；而拼命想保留现有体系的人，某种程度上就像保皇派。而历史告诉我们，大部分时候，革命者一定会取得胜利。

所以，我们医学体制内的人务必想一想，自己还能存在多长时间。如果不问自己这个问题，我们可能在某一天被摧毁的时候，都不知道是怎样被摧毁的。这是趋势所在，我们必须要意识到这一点。

02

谁是摧毁我们的人？

那么，用什么样的方式才可以改变医学？我们或许可以从医学的发展史中找到线索。

1895年，德国物理学家威廉·康拉德·伦琴发现了伦琴射线，即X射线。

他先是把自己的手放在X光下，突然发现能看到骨头，他以为是做梦。于是他把太太拉过来再拍一张，不仅能拍出她的手骨相，连手指上的结婚戒指都十分清晰，他这才意识到这不是梦。

那时候，大家只是对X光好奇。谁也没有料到，100多年以后，已经没有一个科室的医生可以离开影像学。X光和物理学的进步，给医疗行业带来了革命性改变。

之后，1953年，英国分子生物学家莫里斯·威尔金斯、物理学家弗朗西斯·克里克，以及美国分子生物学家詹姆斯·沃森画出了DNA的双螺旋结构，在《科学》杂志上发表。

现在，哪个医生不说DNA，不说基因，不说检验、分子、突变，那这个医生一定不是主流。目前已经到了言必称基因的时代。

他们三位在画DNA结构图的时候肯定没想到，他们的随手一画，竟然改变了医学在检验、诊断方面的进展，尤其是分子诊断的进展。今天，有很多基因公司和生物样本库，尤其新冠疫情期间，核酸检测普及，做核酸检测和生产疫苗的公司炙手可热。这就是70年前的一张图带来的改变。

那么，到了今天，什么东西最可能改变医学？医疗体系里的人，一定要明白谁是我们最大的“敌人”，谁是最可能摧毁我们的人。如果被摧毁的时候都不知道对方是谁，那就太冤枉了。

你会发现，第一次医学革命时，伦琴发现X射线，只需要一个物理学家，在自己的实验室里就能引起一场变革。而在第二次医学革命时，发现DNA双螺旋结构，必须由三位不同背景的专家带着他们的团队完成。而今天，我相信，掀起这场变革所需要的人数一定是几何级数的增加。

想要摧毁现有医学体系的人太多了，且他们都信誓旦旦。在数字化进程中，各种新的技术越来越集聚，真正让医学实现新的飞跃和变革的时代已经到来，而这场变革将借助更多新技术和相关学科的发展。摧毁现有医学体系的人，不仅会有物理学家、光学家、生物学家，还会有计算机专家、大数据专家、3D制造者等等。

03

这次变革会发生在中国吗？

第一次医学革命发生在德国，第二次医学革命发生在英国和美国。作为医学从业者，我们兴奋地感觉到，第三次医学革命一定会发生在亚洲，尤其是在中国。

因为，中国拥有先进的计算机技术、广泛的网络、真正集聚的大数据，因此在推动医学变革中占有先机。没有其它一个国家像中国一样，计算机技术不断突破，网络已经进入5G时代，并能够真正集聚13.6亿人的数据……万事俱备，蓄势待发，等待着医学行业主动改变，或坐待被摧毁。

我相信医学体系外部的力量正在积蓄，希望摧毁医学，但我也相信，我们不会被摧毁，我们也希望和外部的力量合作。

那么，在医学的变革过程中，在医疗体制内人员和外部人士的合作中，谁是领导者？谁来解决遇到的科学难题？谁来组织和完成相关的工程？这是很关键的问题。

作为现有医学体制内的人员，我希望我们能引领这次变革。

但是医学体制外的人只希望我们跟随其后。他们认为，医院只需要提供病人、提供一个场景和一份标本就行了。计算由他们来执行，设备和药品由他们来提供，医生只是一个二传手。他们只需要我们的执照，不需要我们的眼睛、嘴巴、鼻子和手。

毕竟，阅片中心越来越先进，机器可以看更多片子，还需要医生的眼睛吗？不用了。机器人手术越来越精密，还需要医生的手吗？不用了。这种摧毁真的很残酷。所以，在未来，医生是什么，医生还能干什么？

但是我们一定会挣扎，我相信医学体系内的大家跟我想的一样。我们在向医学体系外部的力量宣誓：我们还在挣扎，我们不会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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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潜彬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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