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苹果位于上海静安寺的旗舰店开业，引发了不小的轰动，在中美关系面临挑战的当下，这一现象也具有强烈的象征意义：它反映了中美两国在供应链和经贸关系中的深度绑定，也体现了中国消费者与全球品牌之间强有力的心理纽带。

其实苹果也是中美在ESG领域合作的桥梁，苹果目前正在推进自己的2030年碳中和计划，这离不开中国供应商们积极践行绿色低碳；近日在出席中国高层发展论坛2024年年会时，苹果公司首席执行官蒂姆·库克与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院长白重恩，探讨了这一事实，库克着重介绍了在绿色目标中企业与供应商的关系，也谈到了AI技术对实现碳目标的重要性，对话也谈到了商学院在绿色技术变革中应该如何思考自己的定位。

DAFI对这份谈话做了整理，以飨读者。

Key Takeaway

1、对环境问题的处理与对业务的处理不同，解决环境问题是系统性工作，需要更多的创新；

2、人工智能带来了根本性的变化，使得工具箱中有了新的工具，使得每一个公司都更有可能实现他们碳中和的目标；

3、苹果公司计划在2030年实现所有产品的碳中和目标。为实现这一目标，苹果正在原材料采购、生产和运输等各个环节推进上百项减碳相关的项目；

4、如果没有跟供应商很好的合作，苹果不可能实现碳中和；

5、从电的角度来看，苹果使用15GW的可再生能源，大部分是在中国，这是在供应链上推出的重要举措；

6、对于苹果这样一家消费品公司来说，最大的碳排放实际上是来自供应链和客户使用；

7、人工智能与可持续发展的结合点非常有趣，我相信在未来几年，这一领域一定会出现许多创新；

8、作为未来的引领者，商学院的毕业生将面临许多利益相关方的期待。这些利益相关方期望他们能够建立一个绿色的企业，并在长期中取得成功，以满足这些期待。可持续发展极为重要，需要将这一理念融入到学生的思维方式中；

9、为了促进可持续发展，商学院需要思考成为连接不同利益相关方的核心。

以下为对话全文

白重恩：蒂姆·库克，非常高兴又见到您了。

蒂姆·库克：非常高兴，我也非常高兴能够再次来到中国、来到这里，我能感觉到我们的活力，以及感到中国市场的活力。

白重恩：我相信在这里很多人都非常感谢您今天能够加入我们这样一个讨论。今天我们在这一节要讨论的是碳中和，还有就是环境的创新。在开始之前，您能不能给我们分享一下苹果所做的一些努力，特别是在碳中和，我们都知道苹果宣布了一个雄心勃勃的计划，就是使所有的苹果产品在2030年达到碳中和，您是怎么做的？

蒂姆·库克：我觉得您问了一个非常棒的问题，跟大家分享一下：2018年我们在全球实现了100%可再生能源的利用，2020年我们的公司运行就实现了碳中和。但是我们还会有更加雄心勃勃的计划，特别是谈到苹果，我们都知道最大的碳排放实际上是从供应链里来的、从客户的使用方面来的，所以我们限定了这样一个目标，就是在2030年的时候要实现整个层面上的碳中和。

怎么能够实现这一目标呢？我们知道在2015年的时候，我们总的碳足迹（包含整个供应链、包含客户的使用）降了40%。我们公司成长了46%，在公司壮大的时候，碳消费却降低了。所以，我们在谈到环境保护的时候，对环境的处理跟我们对业务的处理是不一样的。

我想说三点，这三点做好了对于环境来讲就有贡献。

首先我觉得我们有非常好的来自公司层面上的努力，这指的是整个苹果公司层面上的。

其次，我觉得我非常幸运，能够劝说Lisa P.Jackson加入我们，她来自EPA（美国环境保护局），曾是政府人员，也跟我们一起进行了良好合作。

我们有了非常好的进展，我们还没有达到我们预定的目标。再往前看，我们可能需要更多的创新来解决问题、达到目标。

我也注意到，您是清华大学的经管学院顾问委员会的成员，您也非常专注于环境的保护和可持续性，我也想跟观众一起聆听一下您的看法，特别是清华经管如何教育学生，让我们能走向更加可持续的世界。

白重恩：非常感谢您的提问。我们清华经管学院作为一个教育机构，首先是教育，我们要教育我们的学生。

（学院）在过去这几年里做了非常多的努力，来不断提升学生“可持续是多么重要”的意识。同时我们也在不断提高他们的能力，从而去贡献给可持续发展、可持续性。

在本科生层面，我们经管学院与环境学院、建筑学院合作，主要专注于可持续发展教育。为什么要跟另外两个学院合作？因为我们相信合作可以让我们在未来的环境保护中、可持续发展中作更大的贡献，同时我们也需要公共政策来支持。

我们觉得在经管学院的学生应该了解其他的领域都发生了什么，进而他们能够不断学习技术，同时还能在经济管理学院学到相应的经管的知识，这样是复合的知识，这样他们才能成为积极的践行者，践行可持续发展，也就是说他们不光是工程师，同时也希望未来能够具有复合的知识，同时我们也不断地提升这种可持续性的内容，从我们学生角度也非常受益。

蒂姆·库克：我遇到很多的学生，我觉得您的目标应该达到了，清华在世界上有最好的学生，清华是全球最棒的大学之一。

白重恩：是的，您前面也谈到了整个苹果的目标就是要使你们在2030年时，所有产品做到碳中和，去年你们有了第一款碳中和的产品，它一定有非常多的挑战，你们要去应对这样的挑战，是否可以分享一下有哪些挑战？

蒂姆·库克：实际上，去年我们有了第一款（碳中和）产品，是苹果的手表，对于我们来讲这是非常大的进步。因为在产品线上有2030年的碳中和目标，实际上去年就实现了。

我们的产品分成三类：材料、运输、电。从材料角度来看，对我们来说，我们最大的目标就是我们最好从地球上不攫取任何东西就能制造我们的产品，就是需要能够不断循环利用，所以需要有非常好的技术支持，让我们能够做到很好的循环利用。

谈到苹果手表，我们已经做到所用的稀土百分之百可以进行循环使用了，这是非常大的一步。还有电池里面的钴也是可以循环利用的，铝合金也能够达到很好的循环利用。

从电的角度，我们一直在使用可再生能源产生的电力，所以作为供应商，我们跟供应链上的合作伙伴一起合作，实际使用的是15GW的可再生能源，这是在全球范围内布局的，而且大部分都是在中国，这个也是我们供应链上所做的一步。

从运输的角度，如果我们看苹果产品的运输，大家有的是这方面的专家，运输是非常难的，在很多时候面临困难，有时候首先我们要重新做包装，我们要使得这个包装变得更小，这样我们就可以有更多的材料放进运输，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减少包装大小。我们实际上也把包装变得比以前已经小很多，这样我们可以运更多的东西，这也是去碳项目中重要的组成部分，因为必须要有一定的碳抵消，才能实现碳中和，对吗？

白重恩：听到您的介绍我觉得非常好，您提到供应商，在实现苹果的目标里非常重要。

蒂姆·库克：对，非常核心的作用，我们如果没有跟供应商很好的合作，我们不可能实现碳中和，特别是我们也不可能将手表实现碳中和。这实际上不是1+1等于2的问题，我觉得我们的合作非常重要，如果没有供应商很好的配合，我们是实现不了目标。

白重恩：我们知道您的很多供应商都在中国。

蒂姆·库克：是的。

白重恩：在实现您的碳中和目标方面，您觉得中国的供应商做得怎么样？

蒂姆·库克：他们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创新，帮助苹果去实现这个目标。

这一周我就访问了非常多供应商，比如比亚迪，还有其他的供应商。他们的工程技术不断循环使用，包括使用可再生能源等等，他们会对每一件事都画一个问号，说能不能省更多的能源？

所以，这是一个一起的努力的成果（指实现碳中和），是苹果加上我们的合作伙伴供应商一起完成的，不是苹果可以独立完成的。

我们的这些合作伙伴不仅仅接受我们的目标，而且也非常欢迎这样的挑战。

白重恩：非常高兴听到苹果的这些合作伙伴，也在这个过程中作出贡献、进行创新，是非常了不起的。

绿色转型是一个重大的挑战，当然这里面也有很多的机遇，我相信会有很多创新不断出现，帮助我们实现绿色转型。

数字经济、人工智能都发展得非常快，您认为他们是否能有一些合力，或者交叉的地方？您认为它们对创新有什么样潜在的重要意义呢？

蒂姆·库克：如果没有人工智能，我们不可能达到目前的循环利用水平。人工智能为我们带来了根本性的变化，它为我们的工具箱增添了新工具，使得每家公司都更有可能实现碳中和目标。观察今天的工厂，我们可以看到它们已经高度自动化和现代化。然而，如果没有人工智能，这些工厂将无法运作。

人工智能与可持续发展的结合点非常有趣，我相信在未来几年，这一领域一定会出现许多创新。正如每个人都应该了解自己的碳足迹一样，人工智能可以在这一过程中提供帮助。例如，我之前提到的原材料回收，这其中存在许多挑战，同时也蕴含着许多创新的机会。

就在上周，我还见到了你们学院的一些学生。他们给我的印象是，他们就像是可持续发展的企业家。看起来，你们已经将这种文化融入了学生的血脉之中。您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呢？

白重恩：我认为这是一个非常好的问题。在我们经管学院，我们非常重视可持续性。最近，我们学院决定发布一份可持续发展报告，这是我们每年都会进行的一项工作。通过这样的报告，我们为自己设定了实现碳中和的目标，确保我们学院能够达到碳中和。这种做法不仅为我们自己设定了明确的方向，也为学生树立了良好的榜样。

在讨论碳中和的过程中，我们是严肃而认真的。我们为学生提供许多关于可持续发展的课程，并鼓励他们进行实地访问，以便他们能够亲眼看到企业中的最佳实践是如何实施的，从而在实践中学习。对于一个经管学院来说，我们的许多学生将来都会成为企业的管理者，甚至现在就已经是企业的高管。因此，我们也为他们提供了优质的培训项目，不断强调可持续性的重要性。

在这些培训项目中，我们鼓励学生与来自不同企业的高管进行互动，与教授们进行交流。这种互动是非常有意义的。我们认为，绿色转型是我们未来发展的方向，成为一个引领者是未来的重要趋势，我们希望我们的学生能够真正地相信这一点。

同时，作为未来的引领者，他们将面临许多利益相关方的期待。这些利益相关方期望他们能够建立一个绿色的企业，并在长期中取得成功，以满足这些期待。对我们来说，可持续发展极为重要，我们致力于将这一理念融入到学生的思维方式中。

苹果公司和清华经管学院也是非常重要的合作伙伴。您认为“合作伙伴”应该发挥什么样的作用？

蒂姆·库克：我完全同意这样的说法：一个人独自奔跑可能会更快，但一群人一起跑却能走得更远。我深信这一点，我相信1+1的结果一定大于2。

为了实现这种协同效应，比如在经管学院，你们采取的做法让我印象深刻。你们将经管学院的学生与工程学院、建筑学院的学生结合起来，我认为这是一种非常出色的做法。这样，学生们可以从不同的背景和视角出发，共同解决一个问题，当这种多元化的力量汇聚在一起时，会产生神奇的效果，我对此深信不疑。

对于苹果公司来说，如果没有这么多的合作伙伴，我们不可能取得今天的成就。事实上，我们的许多合作伙伴都来自中国。对此，我感到非常感激。对于清华经管学院以及我们在中国的其他合作伙伴，我怀有深深的感激之情。

白重恩：在谈到合作伙伴的重要性时，我想分享一下我从库克先生以及其他校董会成员那里学到的一个重要价值观。

每年在顾问委员会上，我们都会收到顾问们提供的建议，关于如何更好地发展我们的学院。去年，我们的讨论主题是“可持续发展”，前年则是“跨学科合作”。库克先生也为我们提供了许多宝贵的建议。

每年会议结束时，作为咨询委员会主席的蒂姆·库克会写一封信，总结所有顾问的意见和建议。他在信中提到，我们的角色是将大家聚集在一起，这对于我们的定位至关重要。我们如何为社会、为中国、为国际社会做出贡献？我们需要发挥这样的作用，成为一个能够团结各方的平台。

正因为我们正在思考如何成为连接不同利益相关方的核心，以促进可持续发展，我们认识到作为清华大学的一部分，我们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一方面，我们将科学和技术结合起来；另一方面，我们也让企业界与我们的教学更好地融合。在我们的许多课程中，不仅有我们自己的教授授课，还有其他学院的科学家来给我们的学生上课。

我们还扮演着一个角色，那就是搭建中国与世界其他国家之间沟通交流的桥梁。我认为我们的咨询委员会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我们确实应该发挥这样的作用，将中国与世界结合起来。这个桥梁的作用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

蒂姆·库克：您的建议我们非常认真地倾听了，而且我们非常重视您的建议，这样一个桥梁的作用是非常重要，尤其在当今社会。

白重恩：非常感谢，您今天能够来到我们这个会场也是非常重要的桥梁。

对话部分来源：中国发展高层论坛和腾讯财经

编辑：梁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