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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6年6月，国民党撕毁停战协定和政治协商决议，悍然对解放区发动全面进攻。中国人民解放军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开始了为推翻国民党统治、解放全中国而进行的伟大人民解放战争。党领导下的解放区不断扩大，还开辟了东北等新解放区。1947年后,随着解放战争的节节胜利,原本分散的解放区逐渐连成一片,为适应人员、物资交流的需要,急需财政金融机构和货币的统一；而解放的城市越来越多，党面临着比过去复杂得多的城市接收和经济金融管理新任务。建立全国统一的银行，把解放区的货币和金融业务集中统一起来，已刻不容缓。

#建立统一的人民银行

在抗日战争时期，党领导的军队多采取游击战方式，各解放区下有分区，分区下面还有支区，财经工作是各自为政，各自发行货币，贸易政策不一样，财政政策不一样，甚至度量衡都不一样，想尽一切办法求得自给自足。

到1946年底,随着解放战争初期取得的巨大胜利，北方的解放区逐渐连成一片,各解放区军民交往、物资交流日益频繁；与之同时，战争的巨大消耗也使得各解放区的财经情况陷入困境。1947年后，解放战争由战略防御进入战略反攻，原有靠缴获来实现补充的方式根本无法满足大兵团正规作战的需要，动员一切力量支持解放战争成为当务之急。财经管理体制迫切需要由过去的高度分散在最短的时间内转型为高度集中。

1946年12月30日,中共晋察冀中央局致电中央,建议中央召开华北经济工作会议,以研究华北各解放区“统一对付国民党”和解决“货币不统一”等问题，建议很快得到中央批准。1947年3月底, 为贯彻党中央“动员一切力量，全力准备反攻”的指示，华北财政经济工作会议在地处晋冀鲁豫四省交界处的河南省武安县冶陶镇（1949年划归河北省邯郸市）召开。晋察冀、晋冀鲁豫、山东、晋绥、陕甘宁五大战略区的财经部门负责人参会。会议为期近3个月，与会代表总结了八年抗战和一年解放战争以来工作基本经验，讨论了各区物资交流、税收、货币、资源互相帮助等问题,并就各解放区财经工作如何统一、财政如何保证军费开支、货币如何统一等进行了研究，形成了《华北财经会议决定》。决定提出：要求在中央直接领导下，成立统一的财经机关，调整各地贸易关系，统一各区经济政策和对敌经济斗争，调剂贫富，平衡各地人民负担，统一规定各地供给标准，统一计划掌握各地货币发行，稳定各种货币兑换比率，并在这些基础上，逐渐达到各解放区财经工作的进一步统一。1947年7月中旬，华北财经办事处成立，负责落实华北财经工作会议决定，统一华北各解放区财经政策，调剂各区财经关系和收支。办事处主任董必武于8月1日向中央上报了《华北财经办事处组织规程》,明确提出“筹建中央财政及银行”，中央很快复电批准了这一规程。

董必武与华北财经会议部分代表合影

1947年9月14日,时任华中军区司令员的张鼎丞和中共中央华东局代理书记邓子恢致电中央工委,指出“为适应前线作战,中央应立即创办联合银行或解放银行,越快越好”。中央工委主要负责人董必武接到电报后,立即找到时任华北财经办事处副主任的南汉宸商议，南汉宸指出,钞票制版费时很长,因此应尽快确定银行名称。对于张鼎丞、邓子恢提出的“联合银行”或“解放银行”的名称,董必武都不满意，他认为要创建的银行不能仅考虑当时解放区货币统一，还要和将来新中国的银行名称联系起来。时任晋察冀边区银行副经理的何松亭建议“如今我们的军队称‘人民军队’,我们的政府称‘人民政府’,何不将我们的银行也称‘人民银行’!” “中国人民银行”的名称得到了董必武的认可，也很快获得了中央批准。“人民”二字表明了这个银行的性质,也表明了它的地位和作用,它应当是未来的人民共和国的国家银行、中央银行。

1948年3月，华北金融贸易会议召开，专门讨论整理地方货币、创立中国人民银行、发行统一货币问题。会议讨论并通过了中国人民银行筹备处起草的《中国人民银行组织纲要草案》。1948年6月,中央财政经济部成立，董必武任部长，薛暮桥任秘书长。1948年底，决定中国命运的大决战胜利在望，各解放区财经、货币统一逐渐完成，中国人民银行筹备和人民币设计印制工作基本就绪。

1948年11月22日,华北人民政府颁发《关于成立中国人民银行发行统一货币的训令》，12月1日，由原华北银行、北海银行、西北农民银行合并而成的中国人民银行在石家庄市宣告成立，南汉宸为第一任总经理，人民币也同时正式开始发行。1949年1月北平和平解放后，中国人民银行总行从石家庄迁入北平。这是中国金融史和货币史上一件具有划时代里程碑意义的大事，掀开了中国共产党领导金融工作新的辉煌篇章。

1948年12月1日

中国人民银行成立时的旧址与第一任正副经理

#稳步推进解放区

货币的统一

抗战胜利前后，各老根据地都有自己的银行：晋冀鲁豫有冀南银行、山东有北海银行、晋绥有西北农民银行、陕甘宁有陕甘宁边区银行、中原有中州农民银行，这些银行都发行自己的货币。苏皖解放区在抗战胜利前夕成立华中银行，发行华中币，准备将抗战时期江淮银行、盐阜银行、淮南银行、大江银行、淮海银行等发行的货币全部用华中币收回，但该工作被随后爆发的内战所中断。

而此后设立的新解放区也相继建立银行发行货币，以实现驱逐法币，扶持经济生产，保证军需的目的。东北解放区1945-1946年间先后发行东北银行币，旅大关东银行币，吉林省银行币，嫩江银行币，牡丹江实业银行币等；刘邓大军在1947年开辟中原解放区后发行中州农民银行币，中州币被作为中原解放区单一本位币；华南解放区1949年发行了裕民行币，新陆行币和南方人民银行币。

货币管理一直实行“统一领导,分散发行”的方针，各解放区银行发行的货币仅限于在本区流通，不同解放区货币间的兑换比价也不固定。期间还有一个“两个烧饼催生人民币”的小插曲。1947年初，中央派遣董必武同志前往指导华北财经工作会议，他带着夫人和孩子从陕北走到山西省五台县东山区大槐庄的时候,携带的干粮吃完了。通讯员拿着陕甘宁边区银行货币去路边小店买烧饼，但店家只收晋察冀边区银行货币，因为陕甘宁边区银行货币不能在晋察冀边区流通，董必武夫人只好用一块布料换了两个烧饼给孩子充饥。这件事对董必武触动很大，使他更深切感受到统一各解放区货币的必要性和迫切性。

董必武 董必武女儿讲述山西老百姓

(1886-1975） 不接受陕甘宁边区货币的往事

解放区货币的统一并不是一蹴而就，而是根据形势变化稳步推进，并最终实现的。华北财经工作会议上原本形成一项协议是1947年底之前发行解放区统一货币，但时任中共中央委员会书记的刘少奇提出了不同意见：不要急于统一，因为我们6个大的解放区在经济发展水平、人口等各个方面差距都比较大，财政不统一，负担也是不统一的。财经统一是一个系统工程，必须明确先统一什么，后统一什么？刘少奇认为应先统一供给标准，再统一财政，在这个基础上才能统一货币，否则必然会导致混乱。

货币统一的第一步是在一个大解放区内部将各分区发行的货币统一流通。例如山东解放区的北海银行发行有鲁中、胶东、滨海、渤海等分区北海币，冀南银行发行有太行、太岳、平原等分区冀南币，通过针对性的调剂各分区货币发行数量，使各分区的物价和货币币值趋于一致，实现全区统一流通。

不同解放区之间的货币则是经历了从固定比价流通再随银行合并而合并的调整过程。

1947年的华北财经工作会议确定了解放区货币“互不流通，相互支持”和“一致对外”原则。冀南银行、晋察冀边区银行和晋西北农民银行经协商，在根据地的接壤地设立货币混合市场，同时设立货币兑换所，建立各解放区货币间的流通汇兑关系。1947年11月，石家庄解放，晋察冀边区和晋冀鲁豫边区连成一片，1948年5月，两区合并为华北解放区，两区银行合并设立华北银行；1948年1月，陕甘宁边区和晋绥边区合并为西北解放区，陕甘宁边区银行和晋西北农民银行合并为西北农民银行。1948年上半年召开的华北金融贸易工作会议基于对当时政治、军事、经济形势的分析，提出立即成立中国人民银行，发行统一货币的条件还不成熟，决定“总的原则是先统一本区之货币，然后由北而南，先是东北和华北，其次是西北和中原，然后是华西和华南，最后以中国人民银行之本位币之发行实现全国之大统一”。华北金融贸易工作会议后，各解放区相继进行了货币关系调整，实现了不同解放区货币的固定比价混合流通。

1948年5月-7月，华北银行、北海银行、西北农民银行先后相互签订货币工作协议，设立联合办事处，负责货币比价、货币兑换和汇兑工作。华北、华东、西北解放区连成一片后，三大解放区政府协商决定统一财政和货币发行固定货币比价，混合流通。10月-11月，冀南币与西农币按1:2固定比价流通，冀南币和北海币等价流通，北海币与华中币也是等价流通。实际上当时华北地区和山东地区的物价并不完全一致，两地人民政府的金融贸易部门联手对货币投放和市场物价进行干预，使两地货币比价趋近1:1，顺利实现等价流通。各地货币等比价混合流通实现后，进一步采取保留一种货币，停发其他货币的措施，东北地区保留东北银行券，华北区保留了冀南银行券，华东地区以北海币为主要通货，中原区统一流通中州农民银行券，其他券别均停止发行。

由此可见，各解放区之间货币、银行的统一大致经历了三个阶段：一是相邻解放区接壤地带的“货币混合流通 ”阶段；二是南北相邻解放区的银行统一及货币固定比价、完全相互流通阶段；三是华北、华东、西北三大解放区货币相互流通阶段，六大解放区的货币实现南北、东西方向的相互大流通。

#中国人民有了

自己的银行货币

第一套人民币由晋察冀边区印刷局的设计师王益久和沈乃镛设计,票面上的“中国人民银行”行名由董必武题写，图样题材上选用了反映工业、农业、商业、交通运输业等经济建设和新社会人民生活的图案，如“水牛图”、“打场图”、“帆船图”、“马饮水图”、“蒙古包”等。1948年8月2日，5个品种，7种版别的人民币设计样稿获得审批，并发往各印制局制版印刷。第一批印出来的人民币票样被送到西柏坡，毛泽东接过看了又看，说：“人民有了自己的武装，有了自己的政权，有了自己的土地，现在又有了自己的银行货币，这才真正是人民当家作主的共和国！”

成立中国人民银行、发行人民币的时间原本计划是在1949年1月1日，之所以提前到1948年12月1日，是因为辽沈战役胜利结束比预想的要快。东北野战军于1948年11月18日奉命隐蔽入关，平津解放在即。一旦各路解放大军进入北平和天津，关内各解放区的货币再加上东北券、长城券、冀热辽边币等，币值不同的八种货币涌入这两个特大城市，势必出现极度的货币金融混乱，因此必须加速发行统一钞票。

部分面额的第一套人民币

中国人民银行在《人民日报》上刊登了《中国人民银行通告》[发字第一号]，公布了新中国首批发行的10元、20元和50元面额人民币，率先在华北、山东和西北解放区使用。此后又发行了1元、5元和100元等更多面额的人民币。人民币发行之后，原解放区货币被要求按规定比价收回，新旧币之比价为：新币对冀币、北海币均为1比100，新币对边币为1比1000，新币对西农币为1比2000。“以上规定如有拒绝使用或私定比价、投机取巧、扰乱金融者，一经查获，定予严惩不贷。”

《人民日报》、《新华日报》先后刊载《庆祝中国人民银行成立》、《成立中国人民银行 统一发行本位货币》、《中国人民银行发行新币》、《拥护人民银行新币》等社论、文章，就成立中国人民银行、发行人民币的目的和意义进行详细的说明和论述。考虑到当时的人民群众大部分文化水平较低，不能阅读报纸布告，无法收听广播，中国人民银行总经理南汉宸亲自组织工作人员编了一曲《大家爱护人民币》快板歌：“诸位同胞和姐妹,听我谈谈人民币。从前咱们解放区,花的票子种类齐。……三个银行合并了,统一发行新货币。十二月一日开始花,名称就叫人民币。”各分支行都组织了宣传队，大量经过培训的干部深入城乡，为群众讲解发行新币的意义与布告内容，短时间内使人们了解新币继而接受新币。

1949年4月，南京市民在中国人民银行

将金圆券兑换为人民币

第一套人民币自产生时就带着战时性。第一套人民币是在解放战争的隆隆炮声中发行面世，随着解放军的节节胜利走向全国，被认为是为配合解放全中国的战略决战、为推翻国民党反动统治而射出的“一颗子弹”。中国人民银行各地分支机构在用人民币逐步收兑各解放区银行发行的货币的同时,限期收兑蒋介石政府遗留下来的金圆券、银元券,禁止以金银计价和金银币流通,禁止外国货币流通,一举统一了全国货币。

第一套人民币同时也带有过渡性。董必武在1947年12月给中央的报告中就提到“这是一种暂时过渡的货币，发行必然是带有适应战争需要的性质”。每解放一个城市一个地区，都需要第一时间用人民币收兑市面上流通的各种货币，因此对人民币的需求量非常大。为了满足解放战争快速推进的需要,用最快的速度实现钞票的印制发行,当时只得采取应急措施。中央只规定人民币的印刷尺寸和面额，解放区的老印刷厂派出技术骨干，携带小原版随军行动，解放一个地方就接管当地的印刷厂，制版、印刷均分地区就近进行。新旧设备一齐用，石印、凸印、凹印、胶印、凹凸合印、凸胶合印、胶凹套印等工艺技术能用什么就用什么，纸张有用敌军仓库里接收的美钞纸、市场采购的挪威道林纸、佳木斯造纸厂生产的波纹水印纸、解放区自制的桑皮纸，油墨等主要原料也是有什么用什么，同一票券出现多种颜色差异，黄、蓝、绿、浅咖啡、藕荷红、栗茶、茄紫、赭石、酱红……颜色、图案各异，由此导致第一套人民币质量参差不齐。第一套人民币自1948年12月1日开始发行，至1953年9月5日停止发行，共印制了12种面额，62种版别。其中1元2种，5元4种，10元4种，20元7种，50元7种，100元10种，200元5种，500元6种，1000元 6种，5000元 5种，10000元 4种，50000元2种。1955年3月1日，中国人民银行发行第二套人民币，第一套人民币就此退出了历史舞台。

第一套人民币发行流通的时间虽然只有短短几年，但这套过渡性质的人民币统一了全国货币市场，结束了中国近百年混乱的货币流通历史，为支持解放战争的最终胜利和建国初期的经济恢复发挥了不可替代的历史作用，象征着新中国金融事业迈出了关键性的步伐。以此为开端，我国逐步探索建立起独立自主的货币体系，为新中国的工农业建设和社会经济发展奠定了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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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周彩霞

编辑|周丽

审核|任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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