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师大:芳情只自遣 雅趣向谁言
【MBAChina网讯】又是一个凄寒的冬日,窗外是红梅映雪,胭脂般醉人的红是暖人心的颜色,那隐藏在树枝底下小小的花苞亦极尽妍态,欲在这栊翠庵里绽放最美的芳华,愈发讨喜。她就这样独自站在窗前,口中似念念有词,也许是在诵读佛理吧?此时,我就站在栊翠庵外,静静地瞧着她,奈何我一槛内人,想要靠近她,想要知晓她,却也只得一二尔尔。
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本应养在深闺人未识,奈何却与晓风残月相伴。与惜春看破红尘遁入空门不同,妙玉是自幼多病找了许多替身儿皆不中用的情况下被迫入了佛门,此时,青灯古佛对妙玉来说也许反而是一种精神禁锢。在还未四大皆空的年华,对于被逼迫的她,自然是“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很多人在解读这句判词时,都理所应当地认为妙玉的未必空是出自对宝玉的情愫暗生,然而我并不赞同。妙玉之所以“未必空”,在于她与佛教的格格不入,在于她本不该有的芳情与雅趣。
她爱读庄子,自认不可亵渎,同时又精奕道,谙音律,一律古玩珍品,花卉盆景无一不通,对茶道更是别有见解。这与佛教强调的六根清净相去甚远。按理说,入了佛门,便什么尘世中的牵扰都不该有了,可她是不合时宜,权势不容,乃世人意外之人,沏茶用的水是梅花上收的雪所融,嫌弃刘姥姥用过的杯子,那般极洁极净,让人望而生畏,连性子极好的李纨亦道“可厌妙玉为人”。
妙玉以“畸人”自居,便是脱离尘世,越于常人之上。而在庄子眼中,真正的奇人异士“不刻意而高,无仁义而修,无功名而治,无江海而闭,不导引而寿,无不忘也,无不有也,澹然无极而众美从之。”顺其自然是而能泛若不系之舟,抛开尘俗杂念,不是志士,也非隐士,而是跳脱于传统体系,获得大智慧、大自在的人。妙玉虽隐于栊翠庵,终日诵读佛经,看似其心已一篇澄净,其实于人世红尘亦有一丝牵绊。
妙玉的“未必空”在于她对生活的刻意,太过精致讲究,同时也执著于槛内的等级尊卑之分,还未达到与天地万物相融相契的精神境界,这或许也是导致她悲剧的源头。
说到世人感兴趣的宝玉与妙玉的情感问题,就不得不提及后四十回了。我向来不喜高鹗,哪怕是他情不自禁以“大红猩猩毡”收尾也罢,可恶的是完全扭曲妙玉对宝玉的感情,将她描写成“一见到宝玉就脸红,直至走过入魔”的地步,歪曲至此,令人生厌。
在前八十回里,妙玉的一些举动确实让我们怀疑她对宝玉是有爱情的。如将自己日常喝茶的绿玉斗给宝玉,又在冬日里赠红梅于宝玉,全然忘了“独你来了,我是不给的”,还有那一张粉笺子——“槛外人妙玉恭肃遥叩芳辰”令人惊奇。种种行径,她对宝玉确实特殊,但若说爱情,不如说是知心朋友,彼此互相欣赏。妙玉身处佛门,虽自恃高洁,内心其实还是很孤独的。虽与邢岫烟交好,可重在师徒之情;惜春又少了些灵气;而妙玉这孤僻清高的性子还甚黛玉三分,以致黛玉亦不敢亲近。而宝玉是不同的,按他自己的话来说,“只因取我是个微有知识的”,知识,知人之心识。
妙玉的内心,或许只有宝玉能够稍微理解,明明是极为重视与欣赏,却相互牵挂互不叨扰,把这份美好的相知相惜的感情埋藏在心底,这于妙卿又是何等可遇而不可求。我相信,世间男女的关系,并非只有情爱可以概括,这亦可以是一种知心的友情。若妙玉真存了男女情爱之意,予绿玉斗时便不会这般大方,不作扭捏之态,亦不会当着钗黛之面了。
好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可叹这,青灯古殿人将老;辜负了,红粉朱楼春色阑。到头来,依旧是风尘肮脏违心愿。妙玉的真正结局我们不得而知,但从曲中来看,也终究是无暇白玉遭泥陷,令人叹息。
红梅白雪一幽尼,身在栊翠庵外的我早已是红尘扰扰,不敢走近这样品性高洁的女子。只愿转生涯,换荣华,来世相逢妙卿你仍将那新雪及时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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